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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古言 > 唐心霁 > 第六十七章 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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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昉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才改变了他对父王的看法。

那是个仲夏午后,学堂周围的香樟、润楠、黄牛木叶子绿得发亮,太阳耀眼的白光经树叶层层筛漏,只落下零星斑驳又暗淡的光影,正适合在下面纳凉。旁边的一小小池塘周围长满了竹柏、磨盘草、木芙蓉和毛蕨等植物,他们躲在高大的乔木或者灌木脚下,紧紧依伴着湿润的池塘,长得郁郁葱葱。知了躲在树荫里聒噪地叫个不停。

学堂里夫子摇晃着脑袋,有气无力,喃喃地诵读,根本没注意下面已睡着了的学生。他这脑袋摇晃得太缓慢,太有节律,就像催眠曲一样渐渐地把自己也晃入了梦乡。已闭上双眼的夫子口中依然小声嘟囔着,听不清他读的是《论语》还是《中庸》,他长满花白头发的头颅改摇为冲,一下一下的有节奏地往下冲。小一点的学生早已把书本当做枕头,半个脸伏在书上,那粉东东肉乎乎的小脸被书本挤压皱在了一起,异常可爱。大一点的学生则用手支面,支称得不太稳,头跌下来,瞬间他又抬起头,以手为支点撑上去,如此往复,睡得香甜。

这一屋子瞌睡人中,只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没睡,不仅没睡,还异常精神。只见他抬着一本《孙子兵法》读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掩书而思,细细体会,就像一盘珍馐入口,舍不得囫囵吞下,慢含细嚼,体会各种滋味。他太投入以至于背后站了一个人都没发觉。

那孩子就是齐昉,国公在其后看他读书已站了许久。从不喜形于色的他也难得有了一丝笑容。

“光想还不行,最好把体会记录下来,以后每每阅之都会有新的体会,这样才有长足的长进。”

昏沉的学堂里突然出现清晰的人声吓了齐昉一跳,也吓醒了夫子和几个大点的学生,他们急忙睁眼,茫然地朝声音的方向寻去,仓促间弄掉了书本,“啪”的一声异常突兀。

“国公来了!”夫子慌忙收拾了一下他的白须和白发,掩饰尴尬和紧张,站起身颤道:“老朽实在不该……”

“无妨,这天气闷热难受,有困倦是正常的,国福,以后让厨房每天送酸梅汤过来给夫子和孩子们解解暑。”

说话的档儿,醒了的孩子捅捅旁边还没醒的孩子,那孩子抬起头一脸懵懂,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脸上还印着书本的痕迹。

“夏有炎热冬有严寒,都不适宜读书,但我们就不读了吗?农夫耐得了辛劳,才有秋天的收成;将士不畏艰险才打得了胜仗!要想学有所成,必得克服种种困难。”国公站到讲台上,没有责骂也没有训斥,却是对学子们最好的警醒。

“是!弟子谨遵教诲!”孩子们在书桌前正襟危坐,异口同声地答道。

临走,国公在齐昉面前驻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掌心传来他的爱抚、奖励、期许……齐昉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当夜国公还命人送来了《大学》、《中庸》,上面都有国公蝇头小楷的批注。

这一切就是他以后在兄弟中出类拔萃的动力。父王也成了他心目中不折不扣的崇拜对象。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齐昉不信神明,他觉得信神明不如信父王,父王才是可以感知、活生生、充满智慧,任何难题都可以解决的神一样的存在。正因为国公在齐昉心目中已成了力量、智慧、公正的象征,才会因他不问青红皂白的斥责而痛彻心扉。疏不知,也正因为他是父王最赏识的儿子才容不得半点弄虚做假。太在意反而迷障了双眼。

“说吧,你来这不会是干站着吧?”其实冷静下来之后国公也觉得事有蹊跷,可心里总不舒服,就像一件温润的甜白釉瓷器平白地粘上了一点苍蝇粪,这一点污浊并非瓷器本身的过错,瓷器却因它而变得污浊。

“父王,孩儿从未做过欺瞒您的事。那些下三烂的手段和把戏孩儿不耻来做。虽然我现在没法找出真凶,但至少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齐昉倔强地仰起头看着国公,那双酷似国公的眼睛已隐隐现出桀骜的锋芒。那是胸有大志,并不余遗力朝着目标前进的少年才有的神情。国公看了看齐昉,内心涌过疼爱、自豪和难过。

“哦?那你说说看。”国公的口气不自觉地软了些。

“孩儿无法出府,一切都是由外公代劳查访的……”接着齐昉把查到的结果述说了一番,还把那张字条呈了上去。

其实狩猎后的第二日国公就派人悄悄去查了,查到的结果和齐昉说的也差不离,只是没发现那个蝈蝈笼子。也是上天垂怜,郁博达派去丁勇家查看的那个人是个蝈蝈迷,凭着对蝈蝈敏锐的嗅觉,他在柜子后面的墙壁凹洞里发现了这个蝈蝈笼子,这是一只健壮的铁蝈蝈,他起了贪财之心,再说捞走一只蝈蝈也不算什么是吧?于是他把蝈蝈带回了家。在给蝈蝈腾地儿的时候才发现笼子里有一个夹层,夹层里就塞了这张字条。

“老夫能力有限,能查到的就这些,对手安排得很周密,留下的线索不多,最重要的两个人也死了,丁勇的妹妹也没找到。但这些也足以说明有人刻意谋划,要加害昉儿。”郁博达不无遗憾地说。

“嗯,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难道父王就不查一下,找到真凶吗?”齐昉委屈,不甘地问道。

国公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两秒钟,“你逼得越紧,对手就藏得更深,只有感觉没有危险了,敌人才会浮出水面。去吧,你还太嫩了,多跟你外公学学。”

他细细咀嚼父王的话,内心的不甘和委屈渐渐消失了,心头升起一股甘甜。

郁博达起身向国公告辞。他拉了一下站在原地发呆的齐昉。齐昉眉眼升起一股笑意向国公施礼,“孩儿告退。”和外公一起退出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