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的人是不会介意饭菜里都被下了无数种猛药的,也不会在意一个接一个倒下的男男女女。
蒙歌将声音逼成一线传进叶惊阑耳朵里,“大人,你快些睁眼看看。”
叶惊阑指尖往绸布上推推,给眼睛留了一丝细缝。
在角落站着的蒙歌,本是完好的衣裳现在被狗爪子撕得四分五裂,就快遮蔽不了他的重要部位。他在从死人身上扒衣服遮羞。
有好几个女子围在一处,瑟缩着无声流泪。她们怕声音一出,引来了旺天才这只恶犬。
方才谈笑的穆虚与何不愁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地聊了个天南地北,然而杯中无酒,只是碰杯。
红楼不见了。
叶惊阑快速扫过地面。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大多都是随狗爷到岛上的女子。
没有红楼,倒有一个昨儿个见着的跟在晋南笙身边的男人——宋鸣。
他本不应该受此重伤,瞧瞧他捂着肚子蜷缩成虾,表情痛苦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狗爷可真下得去手。
叶惊阑暗自称赞狗爷狠辣非常人可比拟,这等心性乃成大事者必需。
小王八牵着旺天才在席间转了好几圈,又踢飞了几个不安分的人,独自站在一旁擦汗。
直到现在,狗爷还是没出现。
“来一碗鲜肉汤吧。”柔似水轻语,是红楼。
叶惊阑指尖勾下红绸,装作一直在托腮思考的模样。他可不相信这些人很自觉,保不准在场有九成的人都同他一样偷瞄过情况了。但大家都知晓一件事,肯定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偷瞄也只能是大局已定,事态清楚的时候。
云岫就是那没偷看过的人之一。在她看来,这些没有什么可观性,左不过互相残杀的戏码。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在这个岛上才不会讲究这些所谓的江湖道义,女人是什么?用来消遣的。兄弟是什么?用来踮脚的。
她的手随性地搁在桌上转动着酒杯。短短一天,这里演了无数出戏。编排的人是狗爷,参演的人凭实力发挥,将这出好戏演得淋漓尽致,荡漾人心。实属不易。
“有没有人喝鲜肉汤啊?”
红楼提高声调,她对自己的手艺自信到极致,今日还没人应声,心中有些不悦。要问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狗爷可没说不能离开这方寸之地呢,只要不掀红绸就好。她顺道带走了樱之,回院里提了一大桶清晨便熬好的鲜肉汤来犒劳大家。
她走在死伤不清的人堆里,如行在春花渐开,浅草没马蹄的柔软地上。
小王八喉咙里“嗬嗬”两声,“呸。”他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方才不知是谁在他后心上击了一掌,力道不算大,却感知不到是谁家的功夫。真狠……
“这么鲜美的肉汤竟然没人捧场?”
狗爷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在众人听来,就是天籁。
这意味着游戏结束。
一把抓扯下遮眼的红绸。
腌臜事在看不清脸的时候才能做,嫁祸,伤人,下药,来者不拒。
当正义被再现的天光带出时候,一切又变了。
如果真心实意与虚情假意混在一块之时,大概没几个人能分得清谁真谁假。看看这些忙着搭把手救治别人的人,谁能说得清是善良还是虚伪?
狗爷递上一个碗,“满上。”
红楼眉开眼笑,她向碗里添了满满一大勺。
“红楼这双手越发巧了,我真想……”狗爷抿了一小口,仅仅是沾了一点汤水。他的话听起来是十分满足的。
真想砍下来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巧法。
这话还未说完,红楼眉眼上的笑意凝固了。穆虚衣袍一抖,双膝跪地。
穆虚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爷,红楼的心日月可鉴,绝不会对爷有半分虚啊!”
云岫转着小酒杯的手随着穆虚的话音落下,滞住了。猝不及防,狗爷的兴致说来就来。
狗爷手一颤,汤碗跌了。
穆虚双手并成碗状,飞扑到狗爷靴子前,硬接下滚烫的汁水,以气堵住指缝,一滴不洒。
狗爷故作听不明白,思考了一瞬,问道:“穆虚,你何出此言?”
“请爷明鉴!”穆虚虔诚地捧起汤汁,全数喝下。烧灼感顺着舌尖,至喉咙,最后抵达胃中。他紧闭着双唇,已是说尽了话,不能再多言了。
红楼的嘴唇上早没了血色,她伏在地上,静静等待结果。生死由天定,岛上的天就是狗爷。是死是活都在他唇启唇合之间。
“红楼,你是这无名岛上的老人了,你应该很是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岛上的规矩,我以为你记得很明白,有一条是什么来着?偷奸耍滑罪不容诛。”狗爷平缓地说着。
红楼嘴里泛起咸腥的味道,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这件事不能怨怪他人,自己确实是钻了空子。她并不奢求狗爷会念及旧日兄弟情分饶过她,她只是很难过,那么孤傲的穆虚为了她,低到尘埃,抛了颜面,丢了尊严。无需这样的,因为根本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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