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渝的手一颤,一双筷子落地,沾惹上了尘埃。
他弯下腰,拾起这一双筷子,搁在碗碟旁。
“无事。一路小心。”
……
她晃晃悠悠地到了沧陵县。
在她拐进沧陵县大街时,总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云岫左转一圈,右逛一圈,来来回回在随缘赌坊外走了好几趟,趁着人多,她溜走了。
所谓一滴水落在木桌上,能被人看得格外清楚,而将它放进大海里,便不容易再找出这滴水了。
正是这个道理。
她将自己笼进了一个连帽的斗篷里。
当白色的目标消失时,所有人的眼光都会不自觉地找寻白色,而不会想到白色已经藏进了黑色里。
云岫想着,虞青莞有和她提及学习沙城本地话,她在到沙城之后发觉了这里的人的排外性,自己已是暗戳戳地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同沙城原住民日常交流应是不成问题,但还没能试过。
异族人新年,只有第一日是狂欢,之后几日虽还有人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里,但整座城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平静。
各类用作装点的花团及灯笼还未来得及换下,经过一夜的折腾,花团被踩踏得四分五裂,灯笼没有丝毫缺损,可是再度亮起时绝不会再有昨夜的热闹味儿。
而走街串巷的小贩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仍旧是挑担,摆摊,吆喝,卖货。
那些喝茶冲壳子砸吧嘴叭叭烟杆子的人换了好几批,每一批都带来了不一样的话题,不一样的话题里有着一样的津津乐道。
云岫在这种氛围中渐渐自我调节过来。
她淡定地剥着毛豆儿,试图把自己揉进整个案子里,设身处地地去思考一些问题。
她觉得,把虞青莞交到燕南渝手中不算上上策,可至少能护她周全。
也免去了她跟来的可能。
看了看日头,她结了茶钱,走到了城门边上。
“姑娘,出城作甚?”驻守城门的士兵从上至下地打量着她。
她丝毫不畏惧这种想要破开斗篷一探究竟的好奇目光。
“官爷,摘果儿。”她的声音一压再压,尽量使自己真实的嗓音并入伪装里。
瞧了瞧云岫手中的提篮,握着长矛的士兵再问:“哪里人?摘什么果儿?”
“沧陵县人,帮贵人摘果儿。”
两个士兵交互一眼,算是认了云岫这个答案。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
这是昨夜罗小七予她的暗号。看样子他的安排妥当了。
“姑娘,领队在城外等你。”
“好。”云岫顺从地应着。
罗小七为了避开薛漓沨,自有打算。比如说城外确实有一队人马提着竹篮子在领队指挥的下辛勤劳作着。
那些摘果儿的人或戴斗笠,或披斗篷,全是防着穿透沙尘照在他们肌肤上的毒辣太阳。
之前,虞青莞每日都会到这里来?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云岫褪下黑色斗篷,揉吧揉吧团成了团,藏在某处。回来还有用呢。
她找了一个阴凉处,拿着从燕南渝那里顺来的小刀修着指甲。
罗小七是个不够守时的人。
“你知道发生了一件怪事吗?”
一般以“你知道吗”开头的话,多半是要交流小道消息了。
云岫埋头,认真地……修指甲。
扎紧了裤腰带的农人扛着锄头,打云岫身边经过,看起来是准备去歇息一阵,他不住地用汗巾擦脸。
“我家那口子,以前是伺候县老爷夫人的,官府的人会卖她一些薄面。”
另一个把斗笠压得很低的汉子接了话,说道:“你这话说过不下一百回了。”
“哎,我同你讲正经的,她没伺候县老爷夫人之后去找了一份照看富裕人家子弟的活儿,今晨回来,带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他夸张的表情,做作的动作,疯狂地尝试激起同伴的兴趣。
戴斗笠的汉子将手中的锄头垦进土里,径自坐下来“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水,而后一抹嘴,说:“你哪次不是这么骗我的。”
“哎,小老弟,这次我可不骗你,真是大消息。”
“成,你说。”
早先开口卖消息的农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他想了想,说道:“三枚铜板。”
“钱钱钱,你怎得不钻进钱眼子里。”戴斗笠的汉子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很诚实,诚实到三枚铜板一个不少地交到了农人粗糙的手心里。
云岫停下了修指甲的动作。
农人“嘿嘿”笑起,笑声骤停,他又拖了一阵,反正三枚铜板到手了,有些事不用急了。
戴斗笠的汉子拔起锄头,剩了一个坑在地面。
“有话好说啊,我这不是在想该如何给你讲才能让你物有所值。”
听起来,这个油腔滑调的农人念过几天私塾。
汉子靠在锄头上,颇有一种“你再不说,我就把锄头垦到你脸上”的气势。
农人咂咂嘴,连连叹息,“摘星阁的台柱子去了俩,一走一死,怕是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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