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色道:“叶大人是在向我展露你博大的胸襟吗?”
“想来,你那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正要往外逃,一出院子便会见着你口中那只缩进壳子里的王八送上的黄梨花木棺材。”叶惊阑恢复了一贯的懒散不上心,说着别人的事,真就只是陈述着将要发生的事,没带任何情绪。
薛漓沨握紧了刀把子。
叶惊阑漫不经心地着眼在他伺机而动的手上,“这圆不圆弯不弯的事物不够称手吧?”
“杀你绰绰有余。”眼中的青灰色天幕仿若铺洒了一层鲜红的霞光。
“沙城的风沙太重,待久了容易把脑子给埋了。”叶惊阑揶揄着他,右手尾指蜷起。
云岫挑拣了一块匾额的碎块,指尖捻动,搓出潮湿的细粉,放在鼻尖嗅了嗅。
“薛将军。”她的拇指放开,粉末簌簌往下掉,她轻声唤着薛漓沨,“你想要大包大揽这一切,何苦。”
“我何时有大包大揽?”薛漓沨朗声问道,那一把弯刀的刀柄被攥得很紧,紧到掌心里浸出的汗珠子无处淌,只能在掌中被蒸干。
云岫看一眼叶惊阑,颔首示意。
叶惊阑屈了屈尾指。
柔和的风袭面。
“你究竟从何地学来的术法?”薛漓沨有些讶异,这是真真切切的御风术,且是修炼得很是高深的。
“自学可成才。”
薛漓沨只一眼看过去,“你不是扶疏公子为何要用扶桑术法来遮掩你的真实身份。”
“锦衣巷里穿着黑斗篷要杀我的人,是你。”叶惊阑紧盯着他的眼。
薛漓沨笑了。
在他听来,叶惊阑讲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讲笑话”的叶惊阑也笑了,他也觉着自己方才的模样好笑极了。
眉梢弯弯,他说道:“这是你想听我说的,可惜那人不是你。”
戛然而止的笑声。
叶惊阑存了心要和薛漓沨做成一笔交易,他的中指与拇指相扣,风往四面吹,唯独没吹到站在正中央的薛漓沨。
“坦诚相待。”
薛漓沨轻蔑一笑,叶惊阑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就是比屁还不如的废话。
“恐怕叶大人的脑子才是被黄沙盖得严严实实的那一个。”
“是极,不然就不会把将军也算入其中之一了。”他坦坦荡荡地答着,不为自己曾经的错误判断找寻一个由头。
薛漓沨很平静。
平静到面无表情。
赫赫有名的烈风将军和靠脸吃饭的大理寺卿对峙。
旗鼓相当。
“风离公子,你认识扶疏公子,自然能分辨我不是他,但你的属下不认识。”叶惊阑叹口气说道。
薛漓沨的食指稍稍挪开,掌心中凝起汗珠子得以释放。
“不认识又如何?扶疏公子打沙城而过,未停留片刻。”他不在意地说着。
这种不在意的态度是真是假,无人能判断。
叶惊阑做出“请”的手势,“不如换个地方再谈?”
甲衣抖抖,薛漓沨同意了。
收刀回鞘。
……
摘星阁。
小桥流水,锦鲤静静地停在水中。
薛漓沨有少许惊讶,叶惊阑将他带来此地作甚?
“将军会否在想,此地不如老柳树下。”
听得叶惊阑这一句,薛漓沨了悟,真是瞒不住了。但是在放烟雾弹的双方,不论是谁,都无从探到对方真实的底。
婉姨也被惊着了,哪有这么早逛花楼的人?就算有,也不该是薛漓沨和叶惊阑,还有那个挖过鼻孔的云姓财主。
她左瞧右看,老是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不对劲……
她回想着云大财主挖鼻孔时的豪迈,手抡圆了,尾指一戳……
那根很黑很粗的毛在硕大一颗痣上招摇……
对了!没了大痣。
面无大痣的云姑娘并不知道婉姨七拐八拐的心思。
尽管婉姨处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她还是笑脸迎人。
戏台子上无人。
台下很是冷清。
婉姨命龟公送上三杯茶水,再三嘱咐不可收取茶钱。她信命,在她选址开花楼时,杨老太曾为她批过一次命,不可违背生意时辰,大意便是指不能赚不在正常的时间内的钱,否则要遭天谴。
龟公可不管婉姨的顾虑,他捧着茶盘躬身等待。
薛漓沨搁了一角碎银子在他的茶盘里。
喜笑颜开的龟公,身子弓得更低了,“谢大爷赏。”
背过身时,他飞快地抓起碎银子在牙齿间轻咬,而后笑意染了每一条皱纹,他年纪大了,还没讨婆娘,就指着公子哥儿们时不时地赏点小钱攒着,等到合适的时候便能去找人说门亲事……他在脑中重复着之前预设过多次的场景,婆娘孩子热炕头。
婉姨从台子后面走出。
生意人向来眼尖,她瞅准了茶盘上多了的银白事物,脸色煞白。
“你……你这个害人精!怎么不去死呢!”她有些语无伦次了,骂了好几句。
龟公拧紧眉头,讨赏怎么有错了?
婉姨踉跄着往后倒,屋柱子正好承住了她这一靠,“人算不如天算。”她惨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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