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双手托腮看着这一幕。
“嘘——”几不可闻地压唇之音。
花钿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连点绛都忍不住站起身来了。
云岫沉浸在叶惊阑凝视着蒙络和方梦白的情与景里。
她没有管顾身边的两人。
说书先生收拾了桌上的手稿,将这些泛了黄,卷了边的纸页塞进手边的小竹篓子里,背在身后。纸页上的陈年旧稿,他认为已是失了它的作用,曾经吸引人的点儿没了。正如方梦白所说,换不出新鲜玩意儿了,一个靠嘴吃饭的人如是这张嘴讨不了饭了,那就得活活饿死。
气结于胸,如今这股拧成麻花样的气散了。他不得不重新走进江湖,品品百味人生,而不是按部就班地啃食老本。
行一路,说一路,直到生命的终章。
说书先生恭恭敬敬地给方梦白作了一个揖。
忙活着与蒙络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嘴炮的方梦白可没闲工夫把眼角余光分给他找过茬的说书先生。
“拷伤山庄其实也不差的。”方梦白琢磨了一阵,点头认可了蒙络的说法。
自己可不就是那个脑子拷伤了的人吗?
蒙络讶异道:“你当真要改个‘拷伤山庄’?”
“当真。”
蒙络缄了口。
一只手搭上了云岫的肩。
云岫只觉肩头一沉,了然地唤了一声:“黛粉,别来无恙。”
叶惊阑回过头来,正巧撞上了黛粉探究的目光。
他微微颔首。
黛粉对别人的点头致意仅以一个眼神回应。
这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子。
蒙络看着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脸色一沉,直觉告诉她,这人身上有杀气。是一股子从修罗场里摸爬滚打,舌舔刀尖的无惧无畏,还有不会低头,不会后退的决然。
要是那日有人听了风波楼雅间的墙角的话,铁定会在这一霎间懂得鸦黄说起黛粉以色惑人时点绛为何会沉默。
黛粉的腰上系着一把刀,她的手搁在上面,哪怕这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在她这里就有了征战沙场的硬朗和不屈。
叶惊阑注意到她的手背到尾指尖之间有一条长长的疤。
褐红色的疤,并非等待脱落的痂。疤痕的颜色即是褐红色,它是一个象征英雄光辉过往的印记。
黛粉立在那里,冷然说道:“小姐,一切安好。”
她亦是在打量叶惊阑。
在频频传到北疆的信里,她已是知道了很多事的来龙去脉。她对数次提到的这朵“盛京最美的花”很有兴趣。
见着了,兴味盎然。
再细瞧,索然无味。
黛粉弯下腰,将虎符交到了云岫的掌心里,“世子爷保管不善,丢了。”
仅凭一句话,云岫基本上把虎符的来历猜了个九成。
“北疆到花朝城……一路走来,可是乏了?”云岫从未想过在见到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热泪盈眶,她抬手以指节按了按眼角,“你好像瘦了些,最近吃食不好?王府中人克扣了?”
“劳小姐挂记,我一切都好。”
方梦白转过头来,视线在黛粉的手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落霞阁没了说书先生,没了喝彩的堂客,我再留着便是自找没趣。”
他识趣地走了。
知道的少,在很多时候会把自己撇在事件之外,保全性命。
此间之人非寻常人,何故惹人烦?
方梦白干笑两声,跨出了落霞阁的大门。
此时,落霞阁里静的可怕。
账房先生抬起头来,飞快地瞟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在这沉默里他终是憋不住了,抱着账本子去后院里了。
“想必这位就是黛粉将军。”叶惊阑悠悠启口,抱拳一礼。
黛粉抱拳,“久仰叶大人之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蒙络乖巧地行了一个礼,“见过黛粉将军。”
她和不大同外人说话的花钿以及喜欢隐藏自己的点绛不太熟,跟鸦黄待过一段时日,以姐妹相称,倒是相处得愉快。可她一见黛粉就觉着拔不动腿,走不了路了,这种压迫感……她对云轻营的认识又上了一层。
或许黛粉也不愿一直这般严肃,她试着拉扯了一下唇角。
但她似乎忘记了该如何笑,又似乎是不想对他们笑。
最后唇角往上扬了一点,她觉着这个弧度够了,她放心地说道:“唤我黛粉便可。过于客气了反倒会不舒坦。”
云岫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黛粉这个笑容很奇怪,就像是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把对面站着的人杀了,脸上还写着“我要杀你”。
叶惊阑招来小二沏茶。
“我以为小姐会怪罪于我。”黛粉抿了抿唇,她这一路不算轻松。又为了早一点儿见着云岫,到了花朝城之后立即寻了过来。
云岫说道:“切莫多想,你这一路保护炼梵,我还未同你道谢呢。”
“小姐万不可这么想!”黛粉阻止了她的道谢,“我是悄悄跟在炼梵的马车后边出北疆的,没能提前给小姐说这个计划,是我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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