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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黄荣驳泛议 勃野使拓跋(中)

黄荣黑面长身,个头不低,往殿中一站,很有点器宇轩昂。

他两手持笏,挺拔而立,冲左氏和令狐乐揖礼,高声说道:“臣愚见,泛公所奏,好有一比。”

左氏问道:“何比?”

“井中捞月。”

左氏不解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圆月倒映井中,观之浑然一月也,庸人为其惑,伸手去捞,一无所得。”

泛宽的面色登时变得与黄荣相近,黑了下去,心道:“嘲老夫是庸人么?”勉强静住气,想道,“老夫且听你个‘碧鹅’有何卓见!敢这等讽刺於我!若无道理,老夫定叫你下不来台!”

左氏没听太懂黄荣的话,说道:“何谓‘一无所得’?侍中请详细说来。”

黄荣说道:“如果把南安郡夺下,使其与陇西郡夹水而处,的确将会对我朝防御东南边界大为有利。但是,泛公能看到这一点,虏秦就看不到一点么?我朝趁姚国犯虏秦之际,攻灭了虏兴,掩取了陇西全郡。臣荣料之,虏秦现在,必然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把陇西、武都和阴平夺回。唯是旋即因辅国将军之策,赵……”

他想说“赵宴荔反叛”,猛然记起赵染干在殿上,赶忙改口,把用词换掉,却未损流畅,自然而然地续道,“部率弃暗举义,惜未功成,却亦使虏秦大伤元气,乃才一直没能大举用兵,与我争陇西三郡。现如从录事公之议,我朝再取南安,虏秦已存图陇西三郡之意,焉会再坐视我取南安不理?绝对会聚集全国的兵马,来与我鏖战。

“我兵虽精,虏秦也不弱。若征战持久,使我损兵折将?武都、阴平新得,这两个郡多戎人,恐也会生乱。秦州三郡万一因此而有失,臣请问录事公,是不是得不偿失?”

泛宽哑然,无语以对。

泛宽在军事上,确如莘迩的评价,无有长材,面对黄荣的批评和质问,他虽是不甘,但想来想去,想不到反驳的说辞。

他懊恼地心道:“令狐京要肯早点入仕,今与我共在朝会,必不使黑面鹅啄人!”

黄荣说罢了第一个不能打冉兴的原因,接着说第二个。

他说道:“如按录事公之奏,竟攻南安,从王都发兵的话,路途远,损耗粮秣过多不说,而今虏秦在我国的奸细众多,消息也一定隐藏不住。不等我军抵达南安,虏秦的援兵恐已先到了,设若它半道设伏,录事公所谓之‘奔袭’,呵呵,臣只怕将会成为送命!

“如此,就只能调动麴侯的部曲。大王生辰之日,召请麴侯入宫与宴,麴侯上书,说染了病,无法远行,没能来到。大王特遣医官去给麴侯诊看,直到於今,麴侯的病仍未痊愈。麴侯,是我东南之胆,大病未愈,为稳军心,现在他的部曲、将校,实也不宜调动。”

黄荣对左氏和令狐乐总结说道,“是以臣言,录事公此奏,井中捞月!看似不错,不可用也!”

左氏问泛宽,说道:“黄侍中所言,公有何意见?”

泛宽说道:“陈公定有高论。臣敢请王太后,许陈公进言。”

陈荪一怔,心道:“什么?”

左氏已经询问於他,说道:“陈公有何高论?请言。”

陈荪被迫出班,他却是端得城府老练,面上半点异常没有,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慢声细语地说道:“臣请王太后治罪。”

左氏问道:“公此话何意?公何罪之有?”

陈荪说道:“臣年岁老迈,精力大不如昔,天气酷热,昨晚又没睡好,刚才居然昏昏沉沉,差点睡着。泛公等臣言语,臣都没有听清,只模糊听觉,似是在讨论要不要用兵南安?”

左氏心道:“你还不到六十,哪儿来的老迈?”

她知道陈荪这是不欲发表己见,本就埋怨陈荪把麴爽之女嫁给令狐乐、险些使莘迩与她疏远的建议,打心底说,也没想着听他的意见,便就由他,说道,“是。”

陈荪说道:“臣文官,不解兵事。这件事情,臣以为,还是征求中尉与辅国的意见为好。”言毕,退回班中。

这话正合左氏之意。

左氏问莘迩,说道:“辅国意下何如?”

莘迩徐步出列,捧笏揖礼,顾问麴爽,问道:“中尉何意?”

泛宽说的时候,麴爽是有心动,但黄荣讲的更加在理。

他心道:“虏秦必不会坐视我攻南安是其一;阿父自少年在军,东御虏秦,内平胡乱,征战数十载,负创十余处,而下近耳顺之龄,平时还好,这一染病,不仅久治未愈,病情还在渐重,今在阿父帐下的我家子弟,个个不安,现下也的确不是调其部曲,用兵於外的时候。”说道,“黄侍中所言有理。”

莘迩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臣亦此见。”

左氏说道:“辅国也这样看?那就是南安真不能打了呀!”

令狐乐大失所望。

莘迩说道:“录事公方才讲的那些,有一点,臣是赞同的。”

“哪一点?”

“打下南安,确实有利秦州陇西等三郡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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