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势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你谁啊？”
“赶尸的。”
他抖抖草帽上的水：“晚上路过这，碰巧下了大雨，能不能借你这躲躲？”
虽说他自报家门，可我对他的警惕丝毫不减。
“雨天不赶尸，天亮躲生人，没错吧？”
赶尸匠顿时面露喜色：“咱是同行？”
“都是道听途说罢了，算不上同行。”
赶尸匠一脸惆怅的看着窗外：“准确的说，是雷天不赶尸，怕的就是起尸。”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以为只是下雨天，没想到看走眼了！”
我很清楚，眼前这人可能是漠南唯一的活人。
眼下情况不明朗，即便我有心帮他，可出于自保，我实在不想有个陌生人，和一群来路不明的尸体在我这留宿。
我凝神看着他们：“我这留不了，你们另寻个地方吧。”
赶尸匠立马急了，随即哀求道：“要是他们被雷惊了，八成是要起尸，你帮帮忙！”
说话间，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赶尸匠的语气也变得急促：“我们在楼下呆着，你去楼上躲躲，明天太阳落山我就走！”
“旁边那么多空房子，你为什么不去那？非认准我这？”
赶尸匠指了指门外的尸体，低声道：“再走几步，恐怕符就被打湿了，雷阳一击，肯定要出大事啊！”
看他这副模样，我还有点心软，便又开口道：“你让尸体自己走进来，我瞧瞧。”
赶尸匠立马抄起腰间的铃铛，朗声念诵道：“家在远方，肉体还乡！起！”
几分钟的时间，十几具尸体悉数走了进来。
赶尸匠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可以吗？”
兴许话能骗人，但他手上的功夫不会骗人。
赶尸这个行当，我大概有些耳闻，这一行绝对不存在速成，没有十几年的火候熬打，根本成不了气候。
最初的戒备心放下，我重新审视着他。
“你帮我把门安上吧。”
赶尸匠忙不迭的搬来碎掉的门板，胡乱的拼凑起来，勉强能挡住些风寒。
做完这一切，赶尸匠对着尸体拜了又拜，算是把他们暂时安顿下来。
我朝着楼上指了指，便先一步走上楼梯。
赶尸匠一脸费解的上了楼，轻声道：“我在一楼就行，不用麻烦。”
“我有点问题想问你。”
这便是我收留他的主要原因，他能在这赶尸，就说明他在这活跃一阵子了，手上的情报也自然比我更多。
赶尸匠狐疑地走了过来，一直坐到我身旁。
我狐疑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漠南究竟发生什么了？”
“你是外地人吧？”
他突然问出的一句，让我有些懵逼，随即便也释然：“我出去一段时间，家里就变成这样了。”
“嗯……”
赶尸匠微微有些犹豫：“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误打误撞吧。”
赶尸匠咧嘴一笑：“我们这行基本没落了，我之前赚了点钱，准备金盆洗手了，拿着剩下的钱到处走走。”
他深吸一口气，感叹道：“我想的是，死在哪，就埋在哪。正好在漠南落脚，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大量死尸。”
赶尸匠拍拍自己腰间的铃铛：“可能是老天爷不让我收山吧，我就把这行重新捡起来了。”
“死人？你的意思是，再也没看见活人？”
“是啊。”
赶尸匠揉揉太阳穴，从身后摸出个葫芦，自顾自的喝起来，白酒味儿瞬间弥漫开。
“干完这一趟，我彻底打算收手了。”
他眉头一挑，苦笑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死人，一家家的全被开膛破肚，肠子淌了一地，走在上面直打滑。”
“我啊，能力不足，水平有限，同时赶十个，确实有点吃不消。”
人各有志，这个没办法强求，对此我也只能默默点头。
“你看见的那些死尸，还在么？”
“大部分都在城里的拐角巷，还有一部分在城外。”他把酒葫芦放在地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我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你暂时在这落脚吧，想走的时候随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