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只能尽自己的力量来安慰齐医生，可是这个力量太单薄了。
齐屿毕竟和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自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小护士。他却已经成为华亭医院，乃至于深沉乃至于我国的优秀的医学人才。这样的顶尖医学人才，是必须要投身于医学，投身于社会，投身于如果有的的抗疫斗争中。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这是谁也都不能阻挡的。
祖国、医学院、医科大学把所有最好的医学资源捧到他面前来，培养这样优秀的人才十七年，如果真的有疫情，鹿鸣甚至不敢想。齐屿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头。
哪怕。哪怕他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哪怕他们没有任何果实。哪怕他已经牺牲了舅舅和姐姐。那些都不能阻挡他向前的决心。
鹿鸣自己也绝不会阻挡。
鹿鸣是个很怯懦很卑微，很不愿意牺牲自己的人。
因为从小到大目睹了太多太多的怯懦，卑微和牺牲。
木索的母亲对于父亲那种执着的强烈的爱所带来的自身的卑微，所带来的漫长时光里的牺牲。
目睹了外祖父是那样一个有才华的可以称为儒生的男人，却只能沦落在贫穷的乡下当一名小学老师。疾病缠身时都没有钱医治。
看着那些愚昧的村民们肆无忌惮的嘲讽，嘲笑，凌辱，辱骂。历历在目。他们像滑稽的书本上的那种可笑之人，他们像戏台上的小丑，像是黄梅戏里的丑角。自以为是的在别人的人生里充当着旁观的冷漠的看客的角色，同时又指手画脚的以为能决定别人的人生。
如果自己有能力，如果国家有需要，她心里怀着崇高的奉献精神在那一刻甚至是有点犹豫的。
鹿鸣扪心自问。你会去吗？你会选择牺牲自我吗？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去拯救于你毫无关系的人。
那种自私的责骂，一次一次的抽打着内心。
鹿鸣觉得自己真的好舍不得现在的生活。虽然这个疫情只是一部分人的担心而已。但是引发而来的心里的质问却是难以磨灭的。
鹿鸣不停地在内心质问自己，又不停地给出否定的答案。现在都没有答案，她究竟愿不愿意为一个国家抛弃自己的性命？
还有爱自己的母亲，还有过了十七年才相见的父亲，还有自己所爱的齐医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终于日子好了些。真的甘心离开吗？
鹿鸣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上班。
但好在科室里的大家却没有这种感觉。
最开始熟悉心内外科，发现和别的科室也没有不同，带教老师明风看上去也是一个比较和善的人。
只是明风老师眼神里似乎透露了一丝倔傲和不屑。
旁人没有发现，鹿鸣却是真的发现了。
对方性情高傲，并不认出来当日和林明镜在一起玩耍的自己。
她总是若有若无地用那种眼神扫视她们，处处流露出对中国护理本科生的不屑。
对于那些大专出身的同事们的不屑。
可偏偏心内科的护士长就是中专出身的，当然这位护士长也非常不屑。
以至于在提问的时候问到了那些护士关于房颤和室颤的心电图波形。
而后非常轻巧地扫了一眼后面的实习生。
“华南医科大学的同学都比较优秀，该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秦苏终于做了一件人事。当然这是事后方年云点评的。
“老师我的确是知道的。房颤和室颤的心电图是有明显区别的，室颤的心电图特点是QRS-T波完全消失，出现大小不等，极不匀齐的低小波，房颤的心电图典型表现就是p波消失，代之以大小形态间距极不一致的小f波，频率为350-600次每分，QRS间期绝对不整齐，”
鹿鸣也认真地补充道。
“由此我们可以得知，室颤是致死性的心律失常，是心源性猝死的常见的心律失常，也是许多疾病临终前循环衰竭时的心律改变，房颤是常见的心律失常，症状的轻重受心室率快慢的影响，并发体循环栓塞的危险性非常大，可导致脑栓塞周围血管栓塞等，因此房颤也是致残性的心律失常。”
护士长有些惊讶。看来今年来的学生倒不是那样小白。
转而又对这些护士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们在这里都上了几年班了，连刚出大学校门的护理实习生都不如。回去还不好好多看点书。”
晨会上的提问让实习生的情绪高涨。去让那些资历比较老的护士，尤其是袁华感到有些不舒服。
于是袁华刻意的让她们替她接病人，“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要用我的工号接。”
秦苏忍不住吐槽。
“难不成用你的工号接，你工资就有提成吗？”
鹿鸣心里也默默为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上午的工作是非常繁杂的，除了要转接他原来的病人，新入院的病人，ICU转回来的病人，再者就是安排那些上午出院的人，要打十几张各种出院单之类的东西。还要去给他们做出院宣教，让他们签字。给他们发出院带药给他们解释这些药物是如何使用的以及效用如何？
再者就是出入院更换床单被套，紫外线消毒，一整套流程。
所以几乎是非常疲惫不堪的。
鹿鸣沉浸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之下，才能强迫自己忽略到那得来的关于可能会再次重演非典的消息。
幸好科室里没有人讨论这件事。
鹿鸣下班之后发现自己的脚趾有些磨破了。
看着这双20块钱的皮鞋，心想质量果然不行。
艰难的走回了寝室，换了一双拖鞋，觉得心里非常舒服。
然后又开始自己的学习了，每天下午4:00之后下班，她会一直学习到晚上11:00。
这是对自己的要求。
再过两天，再去问问他现在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吧。
鹿鸣心里很担心齐医生，但是又知道他此时此刻需要的是更多的知识，而不是自己乏味的安慰。
李清河看着那个走出医院大门的实习生，总觉得有些面熟。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