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如珍宝般细细摩挲着怀中的竹盒,“可惜,可惜呀。”
洛清歌一头雾水,“什么?他?他是谁?”
孤残月被洛清歌蠢的样子折服,忍不住怒道:“故人之子啊!”
“车夫刚才说了,今日是他娘故人的生辰,这个他,显然就是那个故人的儿子。”
洛清歌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不出来,你还是挺聪明的!”
孤残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十里坡可是.....”
他的话音未落,前方遥遥传来车夫的声音,马车同时停止——
“娘,十里坡到了。”
蒲公英随着忽起的狂风灌入车内,被吹开的车帘外,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落在万千的碑墓之上。
仿佛一条不倦的长河。
洛清歌被和这万千墓碑所震惊到,“原来十里坡竟然是一座坟地!”
老人在车夫的搀扶下,抱着竹盒下了车,望着眼前已经被岁月侵蚀的坟地,眉眼露出一丝苍凉,“这十里坡泊所埋葬的灵魂,都是难以载入史册的,犯了大恶的罪人。”
洛清歌心中一惊。
老人抱着竹盒向里面走去,“可惜从未有人知道,这些人犯了什么罪行,又因何连入姑土之地的被剥夺,只能安息于苍凉至极的此地。”
老人叹息一声,“陈国给不了答案,天下给不了答案,或许连老天都给不出答案。”
老人说着,在一处墓碑前停下,将竹盒轻轻的放下,双手颤抖的抚上墓碑,“今日,是你的生辰.......娘就在此问老天一句......为何一生只求不过平安喜乐,是痛失所爱所出,鳏寡孤独无依无靠,最终连灵魂都无处安息!”
下一刻,浑浊的老眼流下泪,“连老天都给不了我的雪儿一个答案!”
孤残月突然心中一惊,他放眼望去,已完全是岁月刻痕的墓碑之上,赫然刻着四个字——
花雪之墓!
孤残月瞬间如遭雷击!
老人清泪落下,“我的雪儿....我的雪儿啊!”
双腿一软,竟然直接在墓碑前跪了下来,“是,是娘对不起你,娘不该因你执意要远嫁云栖那小子就气得将你逐出家门。此后十几载,娘竟是从未去过陈国看你.......”
洛清歌也同样是震惊,“云栖和花雪?!这位老婆婆竟然是花雪的母亲?”
孤残月整个人猛然的向后倒退一步。
“云栖遇害以后,你即使避世桃花村,也不愿回云国看一眼。你当真如此绝情吗?你不愿意见到娘,娘却十分想念你,还曾偷偷去过村里看过你......”
老人打开竹盒,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盒鲜花饼,“娘见到他了,见到娘的孙子,娘的阿泽.....”
老人满是泪痕的脸上,苍凉的笑了,“娘见到他和村长比武,明明是那么小的个子,眼神却是像极了云栖那小子,双眼亮着光,竟然几招就将村长击败了。”
“娘喜爱的很,就在村长离去之后招呼他,把亲手做的鲜花饼送给他吃。那小子明明灰头土脸的,却还记得你叮嘱过他要洗手,匆匆去河边洗了小手之后就吃了起来。”
“那样子.......”说着,一滴泪迅速落下,“真像你小时候。”
洛清歌目光复杂,“......花雪原来是云国人,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往事。”
突然间想起什么,洛清歌又望向旁边的车夫,“等等,这么说来,你不就是花泽的亲舅舅了吗?”
车夫抱歉的笑了笑,“奴才本是孤儿,老人家可怜我,就收奴才为义子。”
洛清歌点点头,“原来如此。”
车夫叹了口气,“奴才可不敢高攀陈国先皇后,奴才也不配。”
洛清歌道:“花雪确实是个大好人,可惜了花泽,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到现在都不知所踪。”
老人将鲜花饼摆在墓前,“阿泽吃到一半还问娘这饼在哪里买的,说要买了回家带给你吃。娘说,这是娘自己亲手做的,取名为鲜花饼,他就扯着娘的衣角撒娇,多要了几块,说了一定要你尝尝。”
“雪儿,他是多乖的一个孩子啊......娘没敢见你,匆匆的就走了。后来听闻你再看到鲜花饼后,失手打碎了碗筷,之后阿泽便常常能吃到你做的鲜花饼,还炫耀着分给村里的其他娃娃裙,就想着,许是你猜到娘来过了”
“你该是原谅娘了,就想找个好日子教你和阿泽接回家住,没想到再去......再去便是......”
老人已是泣不成声。
洛清歌不忍的转过头去,余光撇到一旁的孤残月,脸色竟是一片惨白,“你怎么了?!”
孤残月脸上毫无血色,双拳紧紧握着,指甲用力的掐进手心。
老人已是哭的沙哑,干咳的嗓子被风撕的破损,“娘在火堆里挖了半个时辰,连你的一块衣角都没有找到....娘的阿泽,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老人向着漫山遍野的蒲公英扯着嗓子大吼:“这是天命啊!这是娘抛弃你的业果,是娘的天命,也是你的命!”
老人嘶哑破碎的声音被山风撕成几段,仿若倒回多年,落在当年那场大火里,转眼被烧成灰烬。
他在漫山遍野的蒲公英里,突然看到一滴晶莹擦过眼睫,转眼就随着旋转而上的蒲公英飞向高空。
天命.....吗?
他的眼中仿佛又映出那场大火,嚣张的火焰,似乎是老天嘲讽的笑容。
额前碎发在某一刻遮住眼睛,在抬起头时,昏黄的天光尽数汇入他的眼中,竟然是绽放出耀眼的光泽来。
“我——就是天命。”
是的,他当时对着蒲公英灼灼而视,仿佛像老天宣战。
我从来不服命运。
所谓天命,所谓因果,所谓现世报,皆是不信。
唯一可以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回到宫里,孤残月突然问道:“你相信花泽还活着吗?”
洛清歌仔细的思虑,“......我自然是希望他还活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虽然人经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为了报仇而变得更强,但如果一生都为复仇而活,那本身就失去了一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