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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社里还好吗?”

吴靖端了一杯热牛奶递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

江九九团缩在沙发上,单手环膝,一手握着电话,眼睛依旧是红红肿肿的。

吴靖见她脸色发白,受不自觉的握紧,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John说了些什么,但看情形似乎并不太好。

她的手无意识的捏紧,指骨都是苍白的,漆黑的眼睛苍茫执着。

——“我知道。”

她想起高中时期的一次假期里,在一次画展中和John相遇,那时他指着一幅似是而非的画作,引经据典,眉飞色舞,她在角落静静听着,一些错误的桥段蓦的笑出声。

这一识,他偶尔和她抱怨起中国的风俗人情太过复杂,亦吐槽中文难学,好在得以美食慰藉。她作画,他卖画,往往能卖出比她身价高出不少的价格,他是她的伯乐,他也因为她在圈内小有名气。

——“若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也不会沦为如此境地。”

她从几个同期的小画家那里了解到,当初John开画社,签下的几位小画家宁可赔偿解约的钱也要跳槽。

她嘴角逸出一丝苦笑,相识多年,John一腔热血和抱负前途,算是载在了她的身上。

吴靖站在她旁边,俯身将茶几上的杯子,递了过去。

江九九抬头望了他一眼,在他固执的目光下,只得接过,慢慢的抿了一小口。

他顺势坐在她的旁边。

从手机那端,John的故作轻松的声音传来——“这不怪你,你别自责,大不了我继续找我以前的老板混口饭吃。”

她的唇动了动:“现在社里还有人吗,画展是不是要停了。”

——“有,那几个是刚才大学里签的,赔不了解约费,画展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最重要的是好好参加比赛,若是能拿到冠军,或许可以为你正名。”她手捧着热热的牛奶,嗓音淡淡的,还是听得出来有压抑的颤抖:“我记得你的话,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和我说。”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开口——“其实,现在做重要的问题就是抄袭,若是你能请你的老师出来,或许眼下的情况会不一样。”

江九九愣了愣,过了半晌,才缓缓道——“不仅仅是画风的问题,你说的我都明白,比赛我会好好准备的。”

John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坚持说下去。

挂了电话之后。

吴靖目光放在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上——“其实,他说的很有道理。”

江九九瞟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别开脸:“我知道。”

——“我是老师的学生,老师为人清高,但对我们这些小辈们却是极好,他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他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偏头疑惑的望着她。

她浅浅的笑了笑,只是往日郎朗的笑容里多了三分化不开的愁思:“正就是老师待我极好,我便不能这么做,不能替老师扬名,如今的恶名岂不是替恩师招黑?“

吴靖点点头,她有她的傲气,他懂。

“老师许久不出山,若是知道,我现在这幅成样子一定会骂我没用。”

想起那个护短又毒舌的老师,她的眼里终于注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最近,沈家出了件大事情。

一把年岁的老太太归西了。

老太太今年都八十多岁了,按照道理是喜丧,可这一大家子正为老太太的身后事闹了起来。

沈潜是沈家的长子自是要回去主持家事,沈峰,纪元兄弟二人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赶去老家。

老太太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独断强势了几十年,死了也没让几个儿子省心。

把这些年自己积攒的积蓄,老家的房子地契田,包括几个儿子给的养老钱,所有的一股脑都给了老三,纪嘉佳和纪嘉铭的父亲纪元。

这么一通闹,老大和老二都不太痛快,尤其是沈潜,他是家中的长子,换做往常老太太若是不交代,兄弟三人平分便没没有这些曲折,依照他的心思长子多分一些,也是常情,谁知老太太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正是一股脑的想给老三。

在他的心里,老三既随了纪家的姓,说到底是给了老纪家那就是外人,老纪家的家产也是老三继承的,又是哪里来的道理将老家的东西全部拿走。

再加上妻子日日在嘴里念叨,那火气便日日蹭蹭的上涨。

沈潜是长子出生的早,日子苦很小就当家了,后来日子好过一些了,全家都在供着沈峰读书,后来有了纪元,虽给了老纪家,但讨了两边亲戚的好,也念到了高中,只有他年少早早辍学。

现在纪元一个高官,纪峰一个市长,人人说起来也要尊称沈潜一声沈总,但商不压官,到底还是矮了弟弟们一头,每每总有人说他生意做的这么大,是占了政府的光,赶上了好时候。

话虽说的漂亮,可还不是在说他不如老二和老三,沾了光的缘故?

而沈峰这人平日里刚正不阿,性子寡淡冷漠,对钱财并不看重,既不受贿也不贪污,若是往常甄宁捞不出什么油水也就算了,毕竟是违法违纪的事情,可这事不得了,天天在家里闹,撒娇放赖什么都使了出来。

沈峰正在换届选举的要紧时候,天天脑子被吵的心乱如麻,其实他觉得妻子说的也有道理,市长看着风光其实还不如纪元一个高官,况且纪嘉铭又是个能干的,那点祖产对于纪家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其他还好说,就是祖地,不能让,更何况他也想为儿子,攒点家产。

而老三纪元,却是转的别的心思,他是家中的最小的,小时候就被分给了纪家甚至也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就这么改了姓,又被送到纪家过了一段日子,后来纪家长辈们归西,他又被送过来,虽说一大家子亲亲密密的生活在一起,他总觉是他是分出去的人,是被遗弃的一份子。

老太太既觉得亏欠,又是白字黑字立下的遗嘱,把祖宅留给他,必然是坚定了他作为沈家人的一份子,意义不一般,况且兄弟三人中他最有出息,全部给他也是应当。